燃燒的靈魂～梵谷－默墨吾語

燃燒的靈魂～梵谷

1987年是世界公認的「梵谷」年，是年三月，日本安田保險公司以3990萬美金高價買入《向日葵》；同年六月，梵谷的《安格羅瓦之橋》以2024萬美元賣出；十一月，蘇富比公司在紐約以5390萬美金賣出《鳶尾花》，創下名畫成交最高紀錄。

1990年，全球更掀起一股梵谷熱風潮，因為這一年距離梵谷舉槍自盡正值一百年，荷蘭KLM公司為他舉行了有史以來最大一次展覽及活動，舉世響應而成了全球性的慶典，台北市立美術館也舉辦了「梵谷逝世百週年教育展」。同年，《嘉舍醫生的畫像》在紐約由佳士得拍賣公司以8250萬美元天價賣出，刷新了梵谷作品的成交紀錄。

↑《嘉舍醫師的畫像》（Portrait of Dr. Gachet），1890年，收藏於奧塞美術館

日本電影大師黑澤明也在1990年發表《夢》這部影片，它由八段場景炫麗、內容充滿省思的短片組成，其中第五個夢～「烏鴉」的場景從美術館裡掛在牆上梵谷的畫作拉開序幕，黑澤明運用鏡頭與疊影的溶入淡出，描述一名男子在畫展中參觀梵谷的畫作，不知不覺進入畫中的橋邊……，走向火燄燃燒般的向日葵田野。在畫中他背著畫架追逐梵谷，與梵谷相遇，一起作畫。男子追逐梵谷至一處麥田，突然失去蹤影，正訝異之際，從麥田飛出成千上萬的烏鴉，原來男子正站在畫廊裡欣賞梵谷的最後一幅畫──《麥田群鴉》。

↑《麥田群鴉》（Wheatfield with Crows），1890年，收藏於梵谷博物館

視梵谷為偶像的我自然不會錯過這波潮流，跑到北美館參觀了「梵谷逝世百週年教育展」，當然也到電影院欣賞了黑澤明的《夢》。

去年底聯合報系和國立歷史博物館合辦《燃燒的靈魂─梵谷展》，我除了為學生設計了「遇見梵谷」的教學活動，也趁著寒假環島之旅，拉著小兒子陪我進行這場與梵谷心靈交流的旅程。

就讀師專之前，對於西方藝術這個領域非常陌生，只認識文藝復興三傑、米勒及畢卡索，四年級選組後，王家誠老師為了提升美勞組學生素質，除了每週十堂專門課程(6學分)之外，另外用了週三晚上、週六下午加開了西方美術史及版畫課程，雖然不算學分，但所有同學沒有人敢翹課或遲到早退，足見王老的威嚴及魅力，從法國拉斯科洞穴壁畫、文藝復興……巴比松畫派、印象派、後印象派、野獸派、立體派、超現實主義、達達、普普……到觀念藝術、後現代主義，以幽默生動的解說加上精彩的幻燈片引領我們進入西方文化的殿堂。當時我最崇拜羅特列克、梵谷及畢費，後來讀了市北師美勞系、高師大視傳所後，隨著心境的蛻變，不同階段喜歡的藝術風格也一直在改變，瘋狂迷戀慕夏、莫迪里安尼、馬諦斯之後，米羅、克利、妮基是我目前最喜歡的藝術家，但梵谷對繪畫的狂熱與執著卻一直深深影響著我對藝術及生命的態度。

↑《吃馬鈴薯的人》（The Potato Eaters），1885年，收藏於梵谷博物館

1989年讀了余光中所翻譯的《梵谷傳》，當時內心澎湃激昂、情緒沸騰不已，梵谷在短暫的三十七年人生中，歷經困厄的生活、單戀的失意、坎坷的命運，他燃燒所有的精力和內心搏鬥，瘋狂追求真愛及真實的感受。生命最後十年竭盡心力創作，扭轉的筆觸猶如熊熊燃燒的火燄，爆烈糾葛的熱情也正像那星月爭輝的光芒，在他的眼瞳裡，永遠藏著孤獨與驕傲，他用畫筆點燃了生命的靈魂。短短十年創作生涯，梵谷留下至少800幅油畫、1200件素描。

這次歷史博物館所展出的作品除了《薊花》借展自日本POLA美術館之外，其餘作品均來自荷蘭庫勒穆勒美術館，共計21幅油畫、18幅炭筆素描與59件水彩、淡彩等精品，堪稱華人史上最大規模的梵谷作品展，包括梵谷最簡樸的原點：習作、臨摹作品到絢爛的終點：《自畫像》、《普羅旺斯夜間的鄉間路》、《絲柏樹與兩個女人》等，可以讓我們親眼見證梵谷每一段用畫作譜出的生命故事。

↑《普羅旺斯夜間的鄉間路》（Road with Cypress and Star），

1890年，收藏於荷蘭奧杜羅庫拉穆勒美術館

2010年，梵谷逝世一百二十年，我站在《普羅旺斯夜間的鄉間路》真跡前激動得如同1989年讀完《梵谷傳》般震撼，漩渦狀燃燒的筆觸從畫布中躍動旋轉，厚重而濃烈的色彩鋪天蓋地襲來，翻捲扭轉的柏樹蒸騰沖向星光閃耀的夜空，看得我情緒翻騰，久久無法平復。

梵谷在寫給高更卻未寄出的信中描寫著這幅畫：「夜空中，一彎細細的新月，從大地投射的濃密黑影中露出來──星星的亮光很誇張，雲彩飄飛的天青色空中，有粉紅色及綠色的柔光。底下一條道路，兩旁是高高的黃色麥桿，後面是藍色的低矮山脈，有家舊旅店窗口亮著橙色燈光，一棵高高的絲柏，筆直而黑暗。路上一輛黃色馬車，但馬是白色的，還有兩個未歸的行人。可以說十分浪漫，不過我覺得也帶點普羅旺斯的情調。」

此次展覽雖然欣賞不到《鳶尾花》、《星夜》、《夜間露天咖啡座》、《麥田群鴉》等知名作品，但以朝聖心態看展的我卻依然悸動不已……。